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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 08

文烧烤摊主x金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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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城管为什么会来你这里吃东西啊?”好奇宝宝又上线了。

 

“城管也是人,怎么就不能来我这里吃东西了?难道这一带还有谁家的烧烤烤得比我好吗?”文星伊骄傲地仰起头,反驳道。

 

“是啦是啦,你最厉害了,”金容仙早就摸清了这家伙性格,看起来高冷实际上就是个臭屁的小鬼,赶忙给她顺顺毛,“不过——”

 

“害,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像我这种无证经营的小摊,按理说见了城管躲还来不及呢,怎么还敢做人家生意,是吧?”文星伊冲她挑了挑眉,把她想说的话说了一大半出来,金容仙点头如捣蒜。

 

“大家出来都只是混口饭吃,谁都不容易,你体谅人家的话,人也就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摊子没摆在主街上,虽说是违规占道,但桌椅什么的都摆得规规矩矩的,不挡着人家过路。”

 

“而且每天凌晨收摊的时候,我和辉人都会把这地方好好清扫一遍,不会只把东西一收就走人了。说到底,我们这些人就是借用这个城市夜晚的夹缝讨个生活罢了,天一亮这城市该是什么样,我们就把它还原成什么样。”

 

文星伊的语气突然温柔了下来,但又透出一阵淡淡的伤感,“倒也不能说是不见光的生意,但是这明面规则背后的一小片阴影,刚好够我们还有这城市其他的许多人,用作生存的空间。”

 

“根往泥土下的黑暗扎,为的是有一天能向上破土而出——我也想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生活在白天呢。”文星伊的笑容有些苦涩,见金容仙对她的真情流露有些不知所措,好心地转移话题道,“刚刚那个小朋友叫诗儿。”

 

金容仙从前在学校很擅长与人进行学理性的交流,讨论辩论几个小时她都不会嫌累,可唯独面对感性情感的流露她会难以招架。

 

因为感性情感往往缺乏逻辑,跳跃性所造成的大段空白让她惶恐,她知道唯有将自己的感性体验填充进去,才能够完整地拼凑出一条较为清晰思维脉络。

 

可这种共情的感觉让她恐惧,就像是她得拿出一点自己内心的隐秘,才能作为别人向自己暴露隐秘的回报。她害怕这种自我暴露,所以每次面对他人的感性流露,都会想要慌不择路地逃掉。

 

可面对文星伊的情况不一样,金容仙不排斥、甚至隐隐有些期待着剥开她看似脆弱实则坚硬的外壳,她隐约觉得,文星伊的内核会是温暖的、美好的,就跟冬日里的一炉炭火一样,让人只是想着,就露出了微笑。

 

然而自己又能拿出些什么样的东西回馈给她呢?金容仙惶惑了。她努力看清自己的内里,却只发现一颗干瘪迟钝的心和一段乏味枯燥的人生。

 

于是她退缩了,但这次的退缩跟以往都不一样,以往的退缩是害怕失去些什么,而这次的退缩是害怕倾尽自己所有还不足够。

 

不知道自己的这番瑟缩在文星伊眼里是什么含义,但文星伊好心而刻意的转移话题,暂时将金容仙从这种想要触碰却又缩回手的矛盾中解救出来,她顺着文星伊的话说:“嗯嗯,刚刚听见你叫她名字了。”

 

“其实一开始是她跟她的小伙伴拿零花钱来我这里吃的串儿,吃过以后就老跟她爸闹着一定要吃我这里的烤串,她爸没办法就总是来我这里烤点串打包回家给她吃,然后就入了我的坑了。”

 

“嗯?常来吗?那我应该有印象才对。”

 

“就是那个有点微胖,总是穿件polo衫,见谁都笑眯眯的,很和气的一个男人。”

 

“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polo衫有三个颜色,总换着穿的那个人?”

 

“对对对,就是他,”文星伊有些惊讶,没想到金容仙居然能记得住这么个人,“你居然记得。”

 

“啊...这个,”金容仙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我也喜欢同一款衣服买几个颜色回家...”

 

“哈哈哈哈,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文星伊笑得鼻肌起飞,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疑惑道,“你一款衣服有很多种颜色吗?我印象里好像没见你穿过重复的款式...”

 

“巧合啦,巧合...”嘴上这么说,实际上金容仙心里想的是,除了第一次见面,我每次来见你的时候都是好好收拾过的好不好,连卫衣都会挑上半天,怎么会让你看见我重复穿同一款衣服,“不过干嘛不直接坐这里吃啊?”

 

“毕竟是公职人员,就算下了班,在我这种违章摊位吃东西,被认识的人看见的话,影响不大好。”文星伊摇摇头说。

 

“这倒也是。”金容仙再次为自己在人情世故上的迟钝感到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过印象里那个人脾气很好的样子,真想不到居然是城管。”

 

“城管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的?”文星伊好笑道,“膀大腰圆,满脸横肉,鱼肉乡里的?”

 

“我才没有那么想!”金容仙急忙为自己分辩道,不过语气很快又虚了下来,“不过确实看到了很多不大好的新闻,关于城管的...所以,潜移默化中就觉得他们应该...也不能说坏,就...怎么说呢...”

 

“有点凶?”

 

“对对对。”这个词语符合金容仙的想要表达的意思。

 

“有时候是的,毕竟执法活动需要些威严,甚至吓唬吓唬人。”

 

“那你被吓唬过吗?”

 

“当然有,”文星伊调皮地冲她眨眨眼,“然后我就装出害怕的样子,收摊回家啦。”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吗?”

 

“哈哈,差不多,”文星伊一边翻着烤串,一边应道,“有的时候,遇上市里面搞什么环保卫生检查,他们会提前跟我们打好招呼,让我们哪天到哪天乖乖待家里,等过了这阵风以后再出来摆摊。如果还硬要往枪口上撞,那就只有连炉子带桌子被拖走了。我没被没收过,我超乖的。”

 

“啊?居然还有这种事,听起来,怎么觉得有点...”金容仙陷入了道德难题中,想努力找出个委婉的词来形容这种关系。

 

“官商勾结?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哎呀!才没有这么难听呢!”金容仙不满地捶了捶她,认真道,“我只是没想到...小小的烧烤摊想要经营下去,都得牵扯到这么复杂的关系中。”

 

“这哪叫复杂呀,”文星伊耸耸肩,一一跟她讲解了起来,“这种小生意的门道还远不止这个呢,就拿这些桌椅板凳来说吧,马路对面那家烟酒超市也不是白给我们收着的,我们这儿客人要喝酒喝饮料了,辉人都是去他家买的。我们生意看起来小,但实际上一晚上的酒水消耗也是很可观的,有了这个前提,我们提出借用一下他家仓储间,他当然是乐意的。”

 

“还有这地方,我来摆摊前就考察过了,附近没有店铺经营的烧烤店,零零散散的几家烤烧烤的都是像我们这样的游击队,就算真眼红了,也多半不会干出三天两头打举报电话这种同归于尽的事情来。”

 

曾偷偷打过几个匿名举报电话的金容仙,暗自脸红,问道:“那附近居民没意见吗?”

 

“有还是会有的,毕竟油烟、噪音这些问题没法从根本上消除,但讲道理,只要不闹得天怒人怨,一天被人举报个二三十次,上面也不会大动干戈下来剿我个游击队员吧。”文星伊吊儿郎当地说,不过想到一开始却是有被城管警告过,文星伊又正色道,“不过啊,我们还是尽量跟附近居民搞好关系,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嘛,你看我和辉人是不是每天晚上笑得脸都要僵了...还有,我们的桌椅板凳,过路的大爷大妈们散步累了,就算不在我们这儿消费,坐一坐我们什么时候赶过人了?另外,辉人还被我丢去附近的广场舞大军跟阿姨大妈们搞好关系,每天跳两圈才回来干活...”

 

“这么听起来好社会啊...”金容仙斟酌着发言。

 

“对啊,我就是个小奸商,”文星伊笑得开心,“最重要的是,我烤的烧烤这么好吃,把我赶走了可就吃不到这样的烧烤咯!”

 

“那你们平时对客人态度这么好,实际上只是营业的一部分?”金容仙的语气涩涩的。

 

“也不都是营业,其实每天看着不同的人到我的烧烤摊吃东西,我打从心底里觉得很温暖。晚上是大多数人会感到孤单的时候,可是看着那么多深夜还在外面游荡的人,在我的摊位上操着不同的口音讲述着各种各样的故事,我总觉得我好像也成了他们生活中有价值的一部分了。”文星伊的声音低低的,却温柔得不得了。

 

“可是他们很容易就把你忘掉了吧?就算有一天你不再来这里烤烧烤了,他们也会找到别的地方继续讲他们的故事。”金容仙有些伤感。

 

“可他们总会在生命的某些瞬间,闻到烧烤味,尝到啤酒味,或感受到一阵夜里的风,突然想起,曾说过的某句话,曾爱过的某个人,曾落下的某滴泪,出现的背景正是我这个连墙都没有的烧烤摊。”

 

“你知道吗?音乐、文字、味道,是最能储存人记忆的东西,就像钥匙一样,总会在不经意间为我们打开一扇记忆的大门,我们以为自己早已遗忘的东西,其实都安放在那里,像衣柜最深处折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你以为它不在了,实际上它一直都在。”

 

“味道,音乐,文字...文字...”金容仙受到了触动。

 

“就像容仙你写的书一样,某个章节段落乃至句子,总会在某个深夜或白天打动某个人的心,很多年后,她再读到这一页时,心情虽然未必如当年一样,却总能想起她第一次读到这一部分时,正经历着些什么。”

 

“你读过我的书吗?”金容仙惊讶道。

 

“没有哟,我用你的名字上网搜过,没有找到,你是用了笔名吧?”文星伊想起自己当初兴冲冲地上网搜了半天,最终一无所获的情形,失望地撇了撇嘴,转头对上金容仙因为惊异而睁得圆圆的眼睛,笑道,“不过像容仙这么温柔的人,写的书一定也很温柔吧。”

 

“才不...才不温柔呢。”金容仙转头否认道。

 

“那接下来就温柔地去写吧,生活也温柔地去过,别老是孤零零的,生活里也一个人,书里也一个人的话,多孤单。”

 

偏好纯个人化写作的金容仙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她没想到文星伊凭借对她的了解,就能推断出她的写作风格。是猜的吧?还是真的这么心有灵犀?

 

 

“呼,烤好咯,面包店门口那桌的,麻烦你帮我送过去一下吧,等下回来挑一挑你想吃的菜,我说了请客的哟~”

 

“啊,好的。”金容仙这才想起自己临时帮工的身份,接过文星伊递来的铁盘。

 

“这么漂亮的小姐姐给他们送烤串,他们也一定会在很久之后的某天突然想起来这件美事的!”

 

文星伊的调笑声从身后传来,联系她之前说的话,金容仙耳朵微微发烫,不过想到能以某种方式参与到其他人的生活中,金容仙心里突然有了淡淡的幸福感。

 

跟文星伊谈过话后,金容仙吃烤串的时候,对周围人的谈话竖起了耳朵,亮起了眼睛。

 

看到了一群中学生为其中某个男生庆生,坐在最边边角角的那个小女生一晚上的眼神都黏在对方身上,却在对方的眼神扫过来时,低下了头。

 

听见两个中年男人正为最近发生的国家大事指点江山争吵个不停,却并没有发现他们自己反复提及的某个国家机构在现实中并不存在。

 

一群家长聚在一起说着哪个老师教得好,哪个补习班见效快,而几个小朋友却凑成一团商量着明天几点出来玩。

 

几个穿着廉价正装的青年人,喝得脸红脖子粗,想出了一百种辱骂老板的表达方式。

 

一对老夫妻坐在一起,慢悠悠地吃着软和的烤豆腐串和火腿肠,老爷爷嘲笑老奶奶一大把年纪还贪吃

 

......

 

金容仙从前觉得偷听人家讲话是件很三八的事情,出门的时候也习惯了戴上耳机把自己的耳朵灌满音乐,可放下耳机才发现,这些似乎嘈杂无聊的话语,连接着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羁绊,生活的面貌被这些偶然放大的情绪给粗粗勾勒出了框架。

 

生活才不是无聊的事情,每个人都在费力但努力地活着。

 

虽然途中文星伊有劝她觉得困了就回家去睡觉吧,但她坚持要待到文星伊收摊,声称不能对不起她的“工钱”,她较真的样子在文星伊眼里依旧是可爱的,文星伊也就随她留下了,但心里终究是欢喜的。

 

等到送走今晚的最后一桌客人后,天光已经乍亮的,浓稠的夜幕像是褪了色,泛出暗蓝色的边。

 

卖豆浆油条的小摊已经开始架起了油锅,预备着炸今天的第一批油条,一旁的大锅锅盖被揭开,滚烫的豆浆翻起一阵热浪,随后平静下来,化作袅袅的雾气。

 

文星伊仰面望向天空,寂静的街道只传来环卫工的大扫帚的沙沙扫地声。这城市大多数人将要苏醒的时刻,正是文星伊这样夜间小生意人将要歇息的前奏。对她来说,此时此刻,正是她的“夜”的开始,那些翻来覆去的思绪,总是在这样将明未明的天色下,开始翻滚不息。

 

可是这次,她的怅惘、迷茫隐去了行踪,看着不远处丁辉人和金容仙收拾着桌椅,她的心就如那锅暖暖的豆浆,冒着咕噜咕噜的小泡,满是岁月静好的味道。

 

见金容仙不太熟练的动作,她走上前去,帮了她一把。

 

“啊,谢谢。”金容仙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她也没想到自己除了赶稿和刷剧外,还有别的通宵的可能。

 

“明明是你在帮我,干嘛跟我说谢谢。”文星伊蹲下身子将折叠桌收起,温温软软地回答她。

 

“天都要亮了呢。”金容仙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色的变化让她惊讶。

 

“快了。”文星伊轻声回答她,像是害怕声音太大,打碎这美好的静谧。

 

“昨晚都忘记抬头看看星星了呢。”金容仙的语气有点遗憾。

 

“其实不抬头也可以看见星星的。”

 

“嗯?”金容仙疑惑地看向她。

 

“人,就是散落人间的星星,”文星伊笑得温柔,“不科学,但是可以这么想。”

 

“人跟星星能一样吗?”务实派的金容仙打破不合理的浪漫幻想。

 

“很相似啊,有的星星是炽热的,有的星星是冰冷的,有的星星一面是冰冷的,一面是炽热的;有的星星自身就会发光发热,而有的星星需要反射其他星星的光芒才能被看见,还有更多的星星因为光芒黯淡而无法被我们的眼睛所看见而寂寂无名,但它们依旧在这个宇宙中存在着。”

 

文星伊没有因为她的反问而受挫,反而有着无尽的耐心向她一一解释着,她从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讲出这样多的话,但即便今晚她说的话已经足够多了,她还是觉得心底满满胀胀的,还有太多的情绪想要向眼前的人传达。

 

“但即便是恒星也会有氢燃料耗尽,核聚变终止的一天,但因为距离的关系,落在其他遥远星球的眼里,它依旧是曾经光彩照人的模样,而直到很久以后,人们才会发现,它早就已经爆炸或坍缩。”

 

“你还真是悲观呢。”

 

“我只是节制我的乐观。”

 

“那如果非要让你选择做一颗星星,我所知道的星星,你会选什么?”

 

“太阳。”

 

“哈,因为足够亮吗?”

 

“因为足够温暖,在足够漫长的时间里都能保持一颗炽热的内核,而且...有足够强大的吸引力,捕捉这个星系本自由自在地游荡着的星星成为环绕她公转的行星。”

 

“你很温暖啊,让人想要靠近。”

 

“那你...愿意抱我一下吗?”

 

文星伊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上前一步拥住她,用纤细的双臂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

 

几秒后金容仙在文星伊耳边轻声说:“你也很温暖。”

 

文星伊轻笑一声:“行星的温度,都是太阳给的,不是吗?”

 


PS. 辉人:你俩再抱会儿,我自个儿喝豆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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