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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 06

文烧烤摊主x金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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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以食为天，如果要说最能集中体现生活的地方是哪里，那必得是每个地方的菜市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而往泛了说，一方的文化特色往往从这地方的菜场里就能体会到一二。

 

菜场里卖的菜，什么涨价了，什么又跌价了，今儿又买了些什么，要做些什么菜，这菜做的技巧有些什么，总成为邻里聊天绕不开的话题。

 

而菜场里的吆喝，也显示出一方人平日里讲话做事的性格特点，是端坐菜台后面，不骄不躁地等着人来问价；还是把菜码得整整齐齐，一边往上洒水让自家的菜显得水灵可人，一边用洪亮的嗓音主动招呼每个路过的人“刚摘的番茄，新鲜着呢，来几个？”；还是揣着对自家菜品一万分的自信与骄傲，冲每个询问的人保证道“包甜，不甜您做好了端回来，我都给您退！”；抑或是努力记下每个常来的客人的特征，熟络地打招呼“姐，今儿来得早啊，上次买回去的萝卜好吃吧？我就说不蒙你吧，今儿再买点吧？”，那都有着不同的地方文化底蕴在里头。冷静与热烈，客气与熟络，淳朴与老成，杂烩成暖暖的一锅人间百态。

 

至于讨价还价，那就更是门学问了，有的是靠着数量的气势猛烈进攻，“你剩的这些我都要了，每斤便宜一块干不干？”；有的是靠着找茬的眼力迂回作战，“你看这儿都碰伤了，拿回家都放不久，再便宜点”；有的是靠同行压力以退为进，“这么贵？门口那家才卖3块5，你要卖4块？算了算了，去那家买”，无不是对孙子兵法无师自通的灵活运用。

 

金容仙其实很少到菜场来，倒不是她娇气，嫌菜场乱哄哄脏兮兮，而是她基本就不怎么在家开伙。论起做菜，她还是点外卖要熟练得多，论起讨价还价，她还是计算外卖优惠要能干得多。

 

所以即便偶尔心血来潮想要炸炸厨房，她也总是就近在楼下超市买点就算了，几乎没怎么踏足过这一带的菜市场。

 

在编辑的施压，以及文星伊朋友圈的启发之下，这天她起了个大早，打算来菜市场体验一下“真实的生活”。

 

清早的菜市场就已经是人声鼎沸的模样了，餐馆进货的采购员们正大显身手中，身处一片喧嚷声中，金容仙感觉又真实，又魔幻。

 

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金容仙，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原来这个城市的苏醒来得这么早，有那么多的人在她还呼呼大睡的时候，就开始跟生活拼个你死我活了。

 

金容仙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各个摊主都热情地招呼着她，怕生的她一边摆手，一边逃开，兜兜转转一圈后，她什么也没买。看着摊前跟摊主讨价还价的人们，金容仙突然觉得生活都是别人的，自己就是这热闹氛围的局外人。

 

她像透过玻璃橱窗看见了各式各样色彩鲜明的生活，伸出手却被一片冰冷坚硬挡在了外边，她与这些人的生活都无关呐。

 

“容仙姐姐——”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丁辉人三步两跳地来到了她面前，惊喜地问她：“容仙姐姐，你也来买菜啊？”

 

“啊...是的。”金容仙看见丁辉人拖着一个平板车，上面堆满了各样的菜品，数量之大吓得她瞳孔地震，“这...这么多？”

 

“嗨呀，这才哪到哪呢，我还得再跑两趟呢，要不是这路只有这么窄，我倒想弄个大点的车，一次拉完算了，”丁辉人不在意地冲她摇摇头，继续问道，“姐姐你刚来吗？你想买点什么？”

 

“我...”金容仙一时语塞，慌乱中随口说，“来买年糕的。”

 

“年糕啊！”提到年糕，丁辉人眉飞色舞地跟金容仙比划着说，“我跟你讲哟，台阶下边那家朝鲜族现打年糕，就那个粮油店旁边的——你待会儿一下去就能看见了——她家卖的年糕是整个市场里最好吃的！买它！买它！”

 

“你对年糕这么有研究？”金容仙被她的热情所打动，考虑等下真的去买一些回家。

 

“嗨呀，我们家以前不怎么吃年糕的，还不是文星伊这个家伙，最近着了魔，把周围所有的年糕都试了一遍，总结出这家是最好吃的，”丁辉人一提到文星伊就忿忿的，“搞得我前段时间吃年糕都要吃吐了，好在这家伙最近终于消停了，不再往家买年糕了。”

 

“不买了？”金容仙心念一动，问了下去，“那烧烤摊也不卖年糕了？”

 

“不卖了，”丁辉人飞速摇头，“明明之前卖得挺好的，我还以为要做成新的招牌菜呢！”

 

“为什么不卖了？”金容仙的心跳突然加快。

 

“还不是因为姐姐最近都不来了，”丁辉人摆出一个装哭的表情，向金容仙打小报告，“文星伊说烤年糕是姐姐想吃的，姐姐不来就没有烤的必要了。”

 

“啊...干什么这么说...”这话从丁辉人嘴里说出来，让金容仙更不好意思了，她脸颊烫烫的，回避道，“明明还有别的客人想吃。”

 

“这能一样吗？！”丁辉人义正言辞道，“就跟我巴不得牛小肠只给惠真一个人烤一样，可谁叫我打不过文星伊...”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丁辉人，赶忙红着脸跟金容仙道别：“啊...姐姐，我要去接着采购了，买年糕一定要买我跟你说的那家哟！还有，快再来我们那儿吃串嘛，我让文星伊给你打折！那个家伙最近一副闷闷的样子，我在家里生存压力太大了，姐姐你快去开导她一下！”

 

金容仙看着丁辉人远去的背影，脑子里因为这一连串的信息而乱糟糟的，可是心跳声却越来越大了起来。

 

最终这场菜市场之行，也没能让金容仙真正理解“生活”这个东西，却让她开始隐隐地期待起跟某个人，某些人分享同一个“生活”，以及收获了一袋美味的年糕。

 

她又想吃烤年糕了。

 

 

 

 

 

仰躺在床上，眼睛扫过编辑发来的最后一条讯息，她脑子一热，点开那个糖葫芦头像，发送了两人之间的第一条讯息：“什么是生活？”

 

她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复，可直到屏幕自动黑掉，她也没收到回信。她突然就觉得自己是脑子抽了筋，才会这样没头没尾地给人发去这么一条讯息，这种行为足以登上迷惑行为大赏了！

 

可等她想起来后悔时，两分钟早已过去，连一个撤回装无事发生的机会都不给她。她懊恼地直拿头撞床垫子，觉得自己在深夜回忆曾犯下的糗事时，会尴尬到手脚蜷缩的素材又多了一个。

 

正当她天人交战之时，文星伊的讯息回了过来，她有点不敢面对，生怕对方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

 

“生活？生下来，活下去呗。”

 

只是一条简短的讯息，金容仙却能想象到文星伊说这话时，眉毛微微上扬的神采，虽然答案并不让她满意，但她却觉得心稍稍安稳了下来。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遇上什么事了吗？除了借钱都可以找我哟~”

 

“（假的，借钱也可以啦~）”

 

“皮卡丘揉脸.gif”

 

这个家伙，真是的。金容仙被她的话给逗笑了，而话里的关心也缓解了她的不安，于是她斟酌了一下，将自己的困惑发了过去。

 

“那你觉得‘生活’本身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或许是自己问话的语气有点太过正经了，文星伊那边的“正在输入”闪闪现现，看样子是在认真组织语言，等了一小会儿金容仙才收到她正式的回复。

 

“特别的地方啊...我觉得这世上的人，生的方式都差不多，活的样子却是多种多样、各不相同的，这些不同应该算特别的地方吧？”

 

不同吗？一日三餐、工作学习、刷剧逛街...从大的框架来看，大多数人的日常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金容仙知道，其中还是有一些细细碎碎的东西——正是她把握不住一些的东西——构成了细小的差异，组合起来便造就了个体人生间的差异。她似乎看见了问题的突破口，于是急忙追问下去。

 

“那你，能跟我讲讲这些不同吗？”

 

那边却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回复她。

 

“你想弄明白生活的话，光靠别人讲是没用的，你得自己去体会。”

 

“怎么体会？”金容仙为自己的迟钝失落了起来。

 

“这样吧，我明晚七点开始出摊，你稍微早一点来我这儿，也不用特别准备什么，就用眼睛看看、用耳朵听听故事，就行了。”

 

这样就能弄明白生活？金容仙不相信。

 

“你别问我‘真的吗’。”你怎么知道我要问？

 

“也别说‘我不信’。”你怎么知道我要说？

 

“你又不是陈鲁豫。”我不是！

 

“哈哈开个玩笑，生活是要慢慢去弄懂的，不过在我这里坐一晚上，你应该多少能搞懂生活的一部分，这买卖不亏。”

 

正当金容仙犹豫的时候，文星伊消息潮水般向她涌来，让她一时有些招架不住，却又感觉蝴蝶在肚子里翩翩起舞。

 

“来嘛来嘛，你都好久没来过了，明天你的肉我都请了，好不好嘛~”

 

“我知道我前段时间惹你生气了，但是我不会哄人...所以一直没给敢你发消息。”

 

“你肯发消息给我，那说明你没那么生气了，是不是？”

 

“所以我得抓住机会赶紧赔罪，给我个机会嘛~”

 

“我没有生气。”金容仙顿了顿，回了这么一句。

 

“...女孩子发讯息如果连句号都用上了，那铁定是生气了，而且是很气的那种...orz我错了”

 

“我真没生”这句话还没打完，金容仙便被文星伊的下一条讯息吓得手一抖，中断了输入。

 

“我想你了。”

 

“（用了句号，表示很认真的语气）”

 

“答应的话，就发条语音给我吧。”

 

“不答应的话...就发个红包给我吧（呜呜，人生第一次不想赚钱）”

 

这家伙...还真是幼稚啊。

 

 

 

正坐在家里马桶盖上捂住眼睛不敢看的文星伊，听见了一条新消息提示音，颤抖着手点开发现是一条语音。

 

她按捺住狂喜的心情，把手机贴近耳朵，点下了播放，终于听见了那久违的声音，对她说：

 

“我也想你了，句号结尾。”

 

我也很幼稚。